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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株与三百株:论科研诚信与生态保护中的数字游戏

时间:2025-07-11    点击: 次    来源:法讯网    作者:胡涛 - 小 + 大

五株与三百株:论科研诚信与生态保护中的数字游戏

特约撰稿人 胡涛

  浙江景宁上山头的“天台鹅耳枥”保护工作近日再次引发关注。


  当地林业部门与科研团队宣布“惊喜发现”5株新增植株,其中两株胸径超过50厘米,并观察到自然萌发的实生幼苗。

  这本应是生态保护的喜讯,却因一个关键细节而显得吊诡——早在2019年,专家已在此地发现了300余株的“天台鹅耳枥”群落,被确认为该物种最大的野生居群。

  从三百株到五株的数字跳跃,不仅暴露了科研传播中的失真现象,更折射出当代科研评价体系下某些团队为“课题绩效”而刻意制造“新发现”的浮躁风气。这种将持续性监测成果包装成突破性发现的做法,本质上是对科研诚信的伤害,也是对真正生态保护工作的干扰。

  深入分析景宁的案例,可以发现其中蕴含着科研传播中常见的三种失真模式。

  首先是“选择性强调”,即突出新增五株的“发现”属性,却淡化这属于已知三百株群体的自然增长这一事实。2025年的报道称“这是自2019年本地天台鹅耳枥居群首次被发现以来,时隔6年再次记录到新增植株”,这种表述巧妙地将持续性监测结果转化为阶段性突破。

  其次是“概念偷换”,将“新增记录”包装成“新发现”。根据2021年的报道,景宁早已开展“天台鹅耳枥保护与扩繁研究及生态保护工作”,新发现的五株理应是这一长期工作的正常成果,而非偶然所得。

  第三是“背景淡化”,报道中虽提及2019年的发现,却未明确说明三百株与五株之间的逻辑关系,导致普通读者误以为这是两个独立的发现事件。这三种失真模式共同构成了一个典型的科研包装案例,其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凸显阶段性“成果”,以符合课题考核或绩效评价的要求。

  这种数字游戏背后,是当前科研评价体系的制度性缺陷。在“发表或灭亡”(publish or perish)的学术生态下,科研人员面临着产出可见成果的巨大压力。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·韦伯(Max Weber)在《科学作为一种志业》中警告,当学术研究被异化为职业晋升的工具时,其内在价值将不可避免地受到损害。

  景宁案例中,研究团队将常规监测结果包装成重大发现,正是这种异化的体现。更值得警惕的是,这种操作获得了体制的默许甚至鼓励——当地林业部门作为合作方参与了新闻发布,显然认可这种表述方式。法国哲学家米歇尔·福柯(Michel Foucault)的权力-知识理论告诉我们,知识生产从来不是价值中立的,而是与各种权力关系和利益诉求紧密交织。当科研机构、地方政府和媒体形成共谋,将日常监测工作转化为“重大突破”时,受损的不仅是公众的知情权,更是整个社会的科学理性。

  从生态保护的专业视角看,景宁案例还暴露了我们对生物多样性保护的认知偏差。真正的物种保护是一项需要长期投入的系统工程,包括栖息地保护、种群监测、繁殖研究、社区参与等多个维度。美国生态学家丹尼尔·詹曾(Daniel Janzen)提出的“生物多样性保护三原则”强调,保护工作必须建立在扎实的基础研究、长期的资金投入和当地社区的深度参与之上。景宁的天台鹅耳枥保护本是一个成功案例——从2019年发现三百株居群,到建立固定样地监测系统,再到开展社区宣传教育活动,构成了完整的保护链条。然而,媒体和部分科研人员却执着于制造“惊喜发现”的瞬间,忽视了保护工作的连续性和系统性价值。这种偏好反映了现代社会对即时性、戏剧性事件的迷恋,以及对缓慢、持续努力的轻视。意大利思想家卡尔维诺在《树上的男爵》中写道:“真正重要的东西往往生长得很慢。”天台鹅耳枥的保护也是如此,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常监测和数据积累,远比偶尔的“新发现”更有价值。

  科研诚信是科学事业的基石,而诚信的核心在于对事实的尊重和准确表达。在景宁案例中,更恰当的做法应该是如实说明:“在持续六年的监测中,我们在已知三百株居群的基础上,新记录到五株新增个体,并首次观察到自然繁殖迹象。”这种表述既肯定了保护工作的成效,又保持了科学的严谨性。英国科学社会学家罗伯特·默顿(Robert K. Merton)提出的科学精神气质(ethos of science)包括普遍主义、公有性、无私利性和有组织的怀疑主义四个规范。其中“无私利性”要求科学家将科学发现置于个人利益之上,而“有组织的怀疑主义”则强调对各类主张的审慎评估。对照这些规范,将已知种群的正常增长包装成新发现的做法,显然有违科学精神。

  从三百株到五株的数字游戏,表面上只是表述方式的差异,实则反映了当代科研生态中的深层问题。当我们习惯于用“突破”“首次”“惊喜”来包装科研成果时,不仅扭曲了公众对科学认知,也伤害了科研工作本身的价值。天台鹅耳枥的保护需要的是持续的关注和投入,而非间断性的“喜讯”炒作。重建科研诚信,需要改革评价体系,强化学术共同体自律,也需要媒体和公众对科学传播保持理性审视。唯有如此,我们才能建立与自然保护相匹配的科学伦理——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内在价值,无论它是否足够“新”到能成为新闻头条。在这个意义上,景宁上山头的天台鹅耳枥不仅是一种濒危植物,更是一面镜子,照出了当代科研文化中那些需要反思的角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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